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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青春不再被“刺痛”

发布时间: 2022-07-21 07:44 文章来源: 互联网 作者:

  “文身已经洗了三次了,颜色淡了不少,但图案依旧清晰。”一星期前,刚满18周岁的张铭预约了他的第四场“洗文身”手术。因为文身,过去四年里,哪怕是在炎炎夏日,张铭也从不穿浅色衣服,“后悔”“冲动”“如果有人当时能劝劝我就好了”是这个少年挂在嘴边翻来覆去的话。

  近年来,文身呈现低龄化趋势,引起人们的重视和担忧。日前,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正式印发《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办法》(下文简称《办法》)。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实地探访线下文身门店,走近文身少年和他们的“青春刺痛”。

  ◎文/图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郑晓彤 实习生 郑翔天 杜泽瀚

  18岁的张铭,是个高高瘦瘦、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头浓密短发,齐眉刘海,笑起来有一对浅浅的梨涡。如果不了解,很难会想到这个大男孩有着与同龄人不一样的爱好文身。

  “我14岁的时候就开始文身了。”卷起黑色长袖,张铭的手臂上文身痕迹依稀可见。他告诉记者,他全身上下共有大小文身14处,像手臂上这种看上去痕迹已经并不明显的文身,是已经“清洗”过三四次后的状态,“没洗之前,我手臂、大腿都是青黑色的。而且像我这种情况,洗个五六次也不一定能完全清洗干净。”

  14岁那年,因跟学校附近的文身店店主相熟,张铭开始“试水”文身,但他却怎么都没想到文身是条“不归路”。从巴掌大小的小图案,到成片的、大面积文身,张铭说他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当时觉得只要一段时间不文身,就哪儿都不得劲。后来有一次,因为跟朋友打赌,赌输了,我还在眉间文了一只天眼。”

  撩开厚重的齐刘海,张铭的眉间一道柳叶状的“天眼”有些突兀。“就因为这个,我只能留着厚厚的齐刘海,怕别人看见,觉得我很傻。”张铭说,他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走错路了”。

  沉默过后,张铭摩挲着手臂上青色的文身,说:“起初,我只觉得文身很酷、很帅,可以通过显露文身来彰显自己的个性,别人看了我的文身,就会怕我,觉得我混得不错。”

  “我还记得第一次文身的时候,文了个老虎,图案小小的,文在了右臂上,巴掌一般大,流了血,有点疼。”他说,当时文身师傅动笔文的时候,问过他“家里人知情吗?”“我只回了一句,全家就我一个人做主,文吧。”

  张铭回忆,从6岁起,父母就外出打工,他成了“没人管的孩子”,“有时候过年他们也不回来,说是很忙,只给我钱。我起初跟着奶奶住,后来我就回老宅自己住了,现在想来,当时文身,很大程度上是为自己壮胆,让别人怕我,不受欺负吧。”

  当父母发现张铭身上遍布了奇奇怪怪的文身时,张铭已经辍学6个月,沉迷网络游戏,身边几乎没有说话的朋友。“老师管过我,说我没个学生样,让我洗掉,我不想听,就干脆离开学校了。”张铭说,印象里,班主任李老师是当时唯一劝告过自己“文身不好”的人,“可惜我没有听,别人越说,我就越想对着干。”

  面对儿子满身的文身,张铭父亲扬起手又放下,母亲则是哭了整整一夜。“他们说了我一夜,我一句没应,想了一夜。”是父母陪伴的缺席?是想要彰显个性的冲动?是被前呼后拥当“大哥”的虚荣?张铭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文身走上了辍学的路。

  “开始时,我因为文身成为了同学们身边的大哥。后来,他们都怕我,慢慢地就没人跟我玩了,我觉得是不是我的文身不够好看、不够帅,又去重新覆盖、重新文,以至于,别人一句玩笑话,一个赌注,我就冲动去文身。”张铭说,面对父母的责备,他的辩驳之词无处施展,“我说不出一句话,我觉得我错了,其实从文天眼那天,我就觉得不对了,但是我刹不住车,没人帮我刹车,父母为了补偿我,一直给我寄钱,但寄回来的钱,我几乎全部用来文身了。”

  次日一早。张铭在父母的陪伴下,去了就近的皮肤医院,“医生说,没见过文身文这么多的,洗的话费用会很高,洗起来也很疼。我爸妈没说话,把这几年外出打工的钱,全拿了出来,说:只要能给儿子洗干净,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活,花多少钱都行。”张铭告诉记者,听到父母的话时,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我冲到厕所,洗了把脸,我知道以前听话的张铭该回来了。”

  初次清洗文身时,张铭咬紧了牙关。“比我想象中还要疼,那种机器一下下地刺穿我的皮肤,我感觉我的皮肤被灼烧、炭烤。”张铭说,伴随着机器滴滴的声响,他的第一次“清洗文身”手术结束了,“真的疼,如果说前面的后悔,是因为良心发现,洗完文身后的后悔,就是纯粹的疼。”

  事实上,像张铭这样,清洗文身的少年,并不在少数。除了部分文身店内提供的清洗文身项目,医院皮肤、美容科也成为了这些少年们“重获新生”的地方。皮肤科医生杜梅告诉记者,“文身时,可能小小的一块图腾几十到几百块钱,花费不大。但清洗文身时,少则几千,多则上万的费用,对不少家庭来说,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我见过很多,父母带着孩子来洗文身的,一次洗不干净,要来个四五次,有些甚至洗六七次也不一定洗干净,毕竟这种伤害对于皮肤来说,是不可逆的。”杜梅说。

  “文身都是按面积收费,五十到几百一平方厘米。我们这边的话,设计费另算。”文身师阿伟,从业9年,笔下设计稿有几千幅,“我客户很多,但我有两不文:如果客户问我一定能洗掉吗?我不会给他文;如果这个客人看上去就很小,我也不会给他文。”

  阿伟告诉记者,入行以来,他跳槽过多家文身店,早些年,不少文身店对于像类似张铭这样的未成年顾客非常欢迎,“钱好挣、事儿少,不过这些店一般都很小,这两年被取缔不少。”

  吕亮,在济南经营着一家连锁文身店。7月15日,记者到店探访时,吕亮店里当值的文身师傅正忙着为一个小伙子文身,“今天上午预约来的顾客有四位,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赶赶工。”吕亮说,近年来文身的客户明显增多,“而且以年轻人居多,甚至不少未成年人也来咨询文身的相关事项。”

  “大部分集中在16岁至25岁吧,整个行业在趋向一种更为年轻化的态势。”吕亮说,作为文身师而言,文身文化由小圈层走出,但面对一些不知道“轻重”的小朋友,他还是觉得“文身科普”任重道远,“对于我们而言,文身是件作品,可能是终生存在的,对于未成年的小孩来说,他们辨识度不高,文了后悔了,可能难以收场,所以我们也一直在强调,要有行业良心,挣钱可以,但是这种不负责任的文身,我们不认同。”

  在走访中,记者注意到,不少文身店在看到年轻面孔的客户时都会主动问一句,“多大了?”开始文之前也会再三询问客户,“想好了吗?想清楚了吗?”阿伟告诉记者,业内对于文身的年龄并没有很严格的界定,“大部分看文身师傅和店主的自律吧,正规一点的店,师傅几乎都不会给孩子文身,觉得孩子负不了责任,也有违行规。但也不能说绝对没有。有些店内,师傅会让孩子自己写保证书,保证自己要文的,跟文身师傅无关,但在我看来,这就是自欺欺人。”

  “未成年人是无民事行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人,文身已明显超出未成年人的理解和理性判断范围,应予以特殊保护、优先保护。《未成年人保护法》第17条规定,父母或其他监护人不得有侵犯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行为,即使父母同意许可也依然不能提供文身服务。父母自己经营的文身店也不能给自己孩子文身。对文身服务提供者追究责任,要依据不同个案,根据有关办法及程序办理。”

  6月10日,民政部儿童福利司在答复关于《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办法》的相关疑问时,明确表示即使父母同意许可也依然不能提供文身服务。

  据悉,自6月6日,经商中央宣传部、中央网信办、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教育部、公安部、民政部、司法部、商务部、卫生健康委、市场监管总局、广电总局、共青团中央、全国妇联达成一致,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印发《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办法》(以下简称《办法》)。

  《办法》提出“谁审批、谁监管,谁主管、谁监管”的原则,卫生健康部门不得审批同意医疗卫生机构(含医疗美容机构)开展未成年人文身服务项目;市场监管部门在办理市场主体登记******时,对于经营范围中包含文身服务活动的市场主体,应当在其营业执照相关经营范围后明确标注“除面向未成年人”,并指导其自觉依规经营。

  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有关负责人在回答记者问时表示,近年来,文身出现了“低龄化”现象,日渐成为诱发未成年人违法犯罪、侵害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社会风险点。

  而社会各界对于未成年人的文身问题也一直保持较高的关注度。部分全国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多次提出了相关建议和提案,专家学者也纷纷呼吁加强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许多家长也期待着国家采取更为有力的措施,以禁止对未成年人提供文身服务。

  据悉,上海市、江苏省、浙江省、海南省等部分地方以地方立法、人大决议、部门联合发文等方式明确了禁止向未成年人提供文身服务,多地人民检察机关先后启动了民事和行政公益诉讼。

  “可以说,加强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已经成为社会共识。”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有关负责人表示,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会同有关部门对加强未成年人文身治理提出了具体要求,切实解决引导、教育、监管等方面问题,充分保障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

  下一步,国务院未成年人保护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将会同有关部门,一方面加大政策宣讲力度,加强社会舆论引导,切实让相关企业、社会和个人知晓政策,共同做好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

  据悉,《办法》印发以来,全国各地关于整治未成年人文身的行动火热开展,山东、浙江、湖北、云南等地多地出台多部门联合开展未成年人文身专项治理行动。

  “禁止未成年人文身,这是件好事。”山东齐鼎律师事务所律师刘晓宇表示,未成年人文身关系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未成年人文身治理工作办法》的颁布,使得提供文身服务活动的市场主体面向未成年人的责任,从社会责任上升至法律责任。从未成年人文身保护治理方面,从家庭保护、社会保护、政府保护、司法保护角度提供了明确的法律依据,也给相关主体提供了明确的权责分配。

  “之前有个朋友还来问我,他准备过段时间就去文身,作为提前庆祝18岁的成人礼。我拿自己的经历告诉他,文身并不意味着什么,更不是所谓社会、成人的象征。如果想清楚了,成人以后再去文也不迟,毕竟选择文身可能会对于今后的就业选择、生活都会产生难以预估的风险,不要轻信一些不良文身师说的文身一定能洗掉的话,我就是一个实例。”张铭说。(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张铭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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